黄河几字弯300年“孤岛村”出河记_查甜心包養網中国网

包養網排名立冬时节,田家圪旦新村最后28套安置房装修完毕,标志着内蒙古自治区迄今最大的黄河滩区迁建项目宣告成功。人们感慨,这个300年的“孤岛村”,此前70年中5次搬迁均“泡汤”,如果没有中央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决策部署,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脱困”。

孤岛:一条小船连外界

黄河几字弯顶端河滩里的田家圪旦,是内蒙古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王爱召镇德胜泰村的一个自然村。
  站在黄河大堤上北望,中华母亲河沿阴山脚下自西向东奔流,在平缓处左冲右突又绕出一个小小的“几”字来。田家圪旦恰似“几”字加一“点”,写了个“凡”字;而涨水时,南边的黄河故道也行洪,村子则会变为甲骨文“日”字里的那一“点”,成为“孤岛”。
  村人讲述,近300年前几户晋北、陕北“走西口”人来此落脚,搭茅庵开荒种地,如今已延续七八代、繁衍上千人。当地方言“圪旦”,指土丘或高地,不知何时人们以居住地势最高的田姓取村名为田家圪旦。
  这里的河滩地能产粮,但能否收到仓里却像押宝一样——正常年份收成不错;遇黄河发大水,庄稼被水淹,也许颗粒无收。新中国成立后,政府组织村民修堤筑坝“与水夺食”,从而形成“一堤两坝”:村南高隆的黄河大堤,阻挡河水外溢;村西、北、东沿“几”字紧贴黄河干流10多公里的拦河坝,保护田地庄稼;村周7公里的护村坝,保障人畜安全。拦河坝年年在“长高”,村子逐渐比河面低了60多厘米,水患长期威胁村人生命财产安全。
  “三年一小灾,十年一大灾。”今年80岁的张文信老人已经见过4次大水灾,其中1958年特大洪水进村,三分之一房屋倒塌,人们挤在高处搭帐篷避难;其余3次,庄稼全部被水淹。
  “包養大水防不胜防,小水年年要防。”除了夏秋两季防洪外,冬天封河、春天开河都会流凌,巨浪拍岸危及拦河坝。全村人在刺骨寒风中扛着沙包,日夜不停防管涌、排险情。
  2012年夏秋之交,河水持续上涨,拦河坝多处溃决,眼看护村坝也包養網被水浸得快“溜”了,政府紧急调来汽艇、皮筏把老人孩子接出堤外安置到亲戚家、镇政府和学校,其余的人集中抗洪。20多天后洪峰消退,人们回村看到,房子大多“坐”在水里。
  田家圪旦人出行只有一条土路,但须穿村南大堤北侧的黄河故道而过。可这200多米的凹槽地带,汛期道路被深水淹没,人员、物资往来受限,全凭一条人称“舀水瓢”的小铁船连接外界。
  “我那小船确实危险,只能坐七八个人。”田家圪旦最后的扳船人侯明栓说,2016年他摆渡去镇里参加“五一”秧包養歌汇演的妇女们,即将抵岸时突然发现前面的高压电线垂下来距水面只有几米高。他急喊一声让大家趴下,立即俯身、转橹、拧向,从电线较高一侧把船“横”过去,“差点儿翻了,真吓人”。
  多少年来,因河水阻隔,田家圪旦沉寂在河滩里。2009年,跨村南北而过的黄河德胜泰大桥建成通车,村人从桥下用脚手架搭起18米高的“天梯”,媒体报道后,许多人才知道这里有个“孤岛村”。
  “晃晃悠悠太吓人,拽着绳索倒爬下去。”曾通过“天梯”进村为群众治病的乡村医生庄占宽说,去一趟田家圪旦真不容易,进去经常被水围困出不来,30年来他最长的一次在村里住了28天。有的村民家里老人去世,从外面买了棺材运不进村,只好从桥头吊下来。

搁浅:5次搬迁均落空

田家圪旦这个“夹心滩”,是人们自住下开始,就一直想着要离开的地方。
  “头顶着黄河睡觉,不踏实。”村人说,这里地下水位高,房基软,易变形;屋里常年潮湿,炉坑里都有水。冬季,四面是冰川,河道又是风口,异常寒冷,菜窖里都冻着冰凌茬子。夏天,雨后到处是水坑,村道泥泞,人人穿水靴,捂得双脚起皮。还有,井水苦咸,年轻人从外地回来经常带着桶装水。
  党和政府也一直想把他们从滩区迁出来,可理想与现实总是难以“合拍”。
  过去,田家圪旦属黄河北岸包头市土默特右旗管辖。1951年对岸干部坐“打鱼划划”过来下乡,看到生存条件恶劣,动员大家搬迁。政府在黄河北岸选了地方,但村人嫌那里是未种熟的沙滩,难长庄稼,不搬。
  翌年,田家圪旦划归黄河南岸的达拉特旗。1958年水灾后,政府在大堤外选了空地,建起一溜土坯房基,让大家把旧房椽檩拆下盖顶子搬过去。村人嫌5公里种地太远,不搬。
  2000年,旗政府出台政策,给每人补5000元,让大家迁到大堤外自建新房。村人嫌钱少,不搬。
  政府没有好办法,不再张罗搬迁。此时,南边的鄂尔多斯产煤地区逐渐富起来,北边的包头发展也日新月异,村人坐不住了,2005年他们写了请求信,全村人按手印,从镇里到旗里、市里、自治区,逐级信访希望搬迁。自治区政府部门要求当地政府想方设法解决问题,但作为农区的达拉特旗财力有限,没有搬成。
  又经过10年,田家圪旦人眼看着外面飞速发展,心急如焚。2015年村里上访请求搬迁。上面批示下来,市、旗两级政府决定,给每人补贴6万元,让自行出外建房或买房,而村民想让人均补到10万元,最终难以达成统一意见,搬迁又被搁浅。
  至此,从1951年以来的70年中,5次大的搬迁动议全部落空。
  接下来,村民继续上访,政府也想解救“孤岛村”,但良策难觅。近20年来,青壮年纷纷进城谋生,留守老年人们无心翻盖新房,村庄日渐呈现破败景象。

出河:国家战略作后盾 满足百姓意愿迁建成

终于,困在“水中央”的田家圪旦在今年入冬前全部拆除。大堤南侧占地293亩的新村熠熠生辉,数条宽阔的柏油街道蜿蜒相连,一栋栋别墅似的房屋错落有致;许多人家大门口挂着国旗,宽敞的院子里除了正房,还有凉房、菜地。
  谁也没有想到,困扰几代人的搬迁问题,最终在两年之内得到彻底解决。村人感慨,要不是党和国家的好政策,走出河滩的日子恐怕依然遥遥无期。
  2019年,党中央把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
  2021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对黄河中上游河道有关问题作出重要指示批示。同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
  有了中央精神和政策依据,内蒙古自治区迅速制定规划,配套专项资金。2022年2月,自治区政府印发的《黄河内蒙古段滩区居民迁建规划》,涉及全区沿黄12个旗县的74个滩区自然村8900多人,其中特别指出:受洪水威胁较大的田家圪旦,要集中在2022年至2023年稳步迁到堤外。
  这一次,内蒙古水利、发改、财政等相关部门全面支持,市、旗、镇、村党政组织一起上手。不过,旗里摸底发现,田家圪旦674户、1561人;常住人口不足200户,只有700多人,还有2万多头(只)牲畜。尽管大部分人外出谋生,但他们在村里有户口、土地、房舍,迁建自然有他们的份儿,复杂性超出预想。
  为“尊重老百姓的意愿,把好事办好”,旗里对新村的选址、规划和迁建方案慎之又慎。反复研究认为,此前一些地方的移民工程,盖起新房、棚圈、蔬菜大棚分给每家每户,结果许多设施闲置。如果再用“平均主义”,多数已在城里买了房的人不回新村居住,国家资金白白浪费,老百姓也得不到真正的实惠。最后,确定了“以货币化为主,建集中安置区为辅”的原则。
  不搞一刀切,从实际出发,大家都愿意领钱拆旧房,新村所需建设规模大为缩小,利于选址。如此,大堤南侧地块成为最佳迁入地,距旧村3公里,一过大堤便是,皆大欢喜。
  接下来,经过多轮迁建意愿调查,制定了“8+1+N”安置方案——每人8万元购房补助款、1万元养老保险补助费,“N”是按照评估结果对主房、凉房、棚圈以及其他附属设施分类拆旧补偿。按三口之家测算,人均可得11万元。
  对于不想进城买房的群众,新村按人均30平方米的标准建设房屋191套,主房分为一人40平方米、俩人60平方米、三人90平方米3种户型,每人只需出5万元即可买到新房。旗政府国有企业施工,低于造价售给群众,保证人人居有定所。
  针对养殖户,还在新村西侧建了3万平方米、可容纳1.9万只羊的全自动绿色化棚圈,以及现代化猪舍、牛圈各1栋。人畜分离,提升居住环境。
  为保障群众耕地收益,由村党包養網 花園支部牵头成立村民土地股份合作社,对村里1.2万亩连片耕地进行集体经营;剩余8000亩土地,引入企业统一流转,解决了所有群众的后顾之忧。
  “中央的指示精神,国家、自治区和市里的真金白银,是迁建的坚强后盾。”达拉特旗旗长王小平说,上级财政下拨了2.87亿元专项资金,旗财政又匹配6500万元用于新村征地、棚圈、草料间、有机肥厂等设施建设。今后,重点打造肉羊产业,壮大村集体经济,促进可持续发展。
  “太满意了!”于今年5月首批入住新村的吕过关老人说,政府把新房装修得像楼房一样,取暖都有电炉、燃气炉两套小锅炉,可根据阶梯电价随时切换,“我71岁了,当了一辈子农民,没想到能有这么好的养老的地方”。
  新村不仅水、电、路、讯齐全,还有文化休闲娱乐、养老互助食堂、超市、卫生室、便民服务中心。许多人表示“搬得好”,感慨以前出行不便,现在人来人往真热闹。有村民坦言,拆迁补偿费不光在新村买了房,还有了存款,最关键的是生活质量一下子大变样。
  在新村党群服务中心大楼文艺室里,侯明栓拍了一下大鼓说,过去“孤岛村”活动室地面返潮凹凸不平、墙体有2寸宽的裂缝。“真是不堪回首”,过去干活回家灰头土脸不能洗澡,进城参加婚宴走不在人前,现在家里的卫生间随时有热水,洗得干干净净出门有了自信。他说,这一切真应该感谢党和政府,两年来旗里300多名干部驻村入户做工作,他眼看着镇党委书记骑的摩托车跑破好几条轮胎,许多干部脸晒得黢黑。说着,他的眼里闪着泪花。
  党中央对黄河滩区居民迁建、保证群众安居乐业高度重视。要求扎实做好安居富民工作,统筹推进搬迁安置、产业就业、公共设施和社区服务体系建设,确保人民群众搬得出、稳得住、能发展、可致富。要发挥好基层党组织战斗堡垒作用,努力把社区建设成为人民群众的幸福家园。
  如今,300年的“孤岛村”拆除,扳船人侯明栓失业了。但他无比高兴,站在黄河大堤上,他回望堤内旧村的方向,看看堤外小城镇似的新村:“哈哈,终于出来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睡觉我都乐得在笑。”
(本报记者贾立君)